正在主持捐赠仪式的代言马他伊

　　按照规定分割烤全猪

石老师拜访勒乌卢木阿·图阿伊村的代言马他伊

　　在南太平洋岛国的政治体制中，一个鲜明的特点就是酋长制或者族长制，在家族、村落和整个社会管理中是最基本的运行机制，兼具家族性、传统性和权威性。这种传统的政治管理体制，不但维系了整个国家的运转，还在某种程度上节约了处理民事纠纷的成本，其根深蒂固的权威性对整个社会的稳定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令人不解的是，时至今日，全球一体化、政治民主化已几乎覆盖所有国家，而南太平洋诸岛国仍然按部就班地奉行着上千年的族规族制，仿佛与整个世界无关。族长的权威性、整个村落及家族的等级制无不令人望而生畏。
　　马他伊和大家庭

    萨摩亚是一个家庭观念很强的国家，奉行家庭比工作重要的理念。这主要表现在：第一，家庭生活以大家庭或延伸家庭的共同居住为主。每个大家庭实行马他伊管理制度，马他伊在家族里有绝对的地位和权威，甚至有时候事无巨细均要过问；第二，凡遇有家族内的婚丧嫁娶等大事情时，全家聚会、集资，海外亲戚回国参加，其持续时间之长、参加人数之众、过程之繁杂、花费之巨大令人瞠目；第三，凡家族内成员有上述事情时可以请假一周甚至更长的时间，而且被视为理所应当。
　　马他伊（Matai），萨摩亚语酋长或者族长之意，英语译为酋长（Chief），也有的学者习惯直接翻译为头人。萨摩亚的马他伊分为两种，高级酋长 （Highchief）和代言酋长（TalkingChief）。在一个家庭或者村子里，一般只有一个高级酋长和若干代言酋长，大一些的村子里可能会有两个高级酋长。当然，也有学者认为，高级酋长和代言酋长一般是搭档的，一个高级酋长配有一个代言酋长。在这里，代言酋长的主要职责就是讲话，他们一般受过专门训练，擅长历史知识和与其他村子的马他伊打交道的能力，在为村民服务的过程中逐渐受到认可和尊重。另外，每个家庭有时候会有预备马他伊或者称准马他伊，他们通常不能参加马他伊会议，这个角色就像是我国古代的太子，需等到马他伊去世后方才可以行使权力。
　　据2011年人口普查，在萨摩亚187820人中，拥有马他伊头衔的有16787人，约占全国总人口的9%，其中男性占89%，女性占11%，年龄最小者15岁。也就是说，Matai是有级别的，最低一级的是管理大家庭的马他伊，由大家庭共同推举出的马他伊组成村民委员会，由村民委员会推举出的马他伊进入区级马他伊集团，再高一级就是有马他伊身份的议会成员了。
　　大家庭，也称做延伸家庭，萨摩亚民众最基本的生活单位，是由父母亲、兄弟姐妹及其他们的孩子共同组成的家庭，少则十几人，多则几十人，主要由血统和婚姻维系。在一个延伸家庭里，通常由几位马他伊共同掌管家庭收入，商讨家庭事务，分配家庭劳动，决定家庭开支等等。当然，如此庞大的家庭，家庭成员并不是长久的和固定的，因为每个人都有许多亲戚关系，也就意味着每个人有很多个延伸家庭和马他伊可以选择。所以，家庭成员的离开和接受新的家庭成员对于萨摩亚人来讲司空见惯。
　　尽管一个延伸家庭是由若干个父母和子女构成的小家庭组成的，但在萨摩亚，小家庭并不是劳动生活的基本单位，每一个小家庭通常也不会独立开火和进行经费开支，他们的财产收入、日常开支等都由延伸家庭决定和支配。再者，在一个延伸家庭里，能够有固定收入的家庭成员不多，比如政府工作人员、教师、医生、银行、公司职员、个体商户等，他们的收入要供应全家日常生活用品的购买、弟兄姊妹的子女上学、家庭公共建设以及婚丧嫁娶等诸多事项，没有收入的家庭成员则负责料理家务、看管孩子、饲养家畜、种植农作物等。
　　马他伊一般带有世袭制，有着正宗的马他伊血统，他们往往被赋予神话和传奇色彩，被视为上帝的后代。萨摩亚历史上有四大家族，也就是四个最有威望的马他伊头衔，其称号分别为图普阿·塔马斯 （TupuaTamasese）、马列托阿 （Mālietoa）、图伊马列力法努（Tu'imaleali'ifano）和马塔阿法（Mataafa）。1962年萨摩亚独立时，图普阿·塔马斯家族的米阿沃利（Mea'ole，1905-1963）和马列托阿家族的塔努马菲利二世 （TanumafiliII，1913～2007）被选为国家终身元首。因此，在萨摩亚，每个家族的马他伊都有一个头衔，单从头衔上就可以分辨出该族长及其所属家庭在历史上和社会上的地位。萨摩亚人也喜欢在名字前面先加上自己的马他伊头衔，也就是头衔＋名字＋姓氏。许多时候，头衔就是对这个人的称谓了。比如现任总理图伊拉埃帕并非总理的名和姓，而是他的马他伊头衔。随着现代文明的不断渗透，马他伊的权力已经不像过去那么高高在上了，但他依然在每个家族和村子里起着关键作用，村子里的土地分配权依然掌握马他伊手中，新任马他伊的诞生也需要获得高级马他伊的许可。因此在萨摩亚历史上，围绕马他伊的继承而爆发的冲突时有发生。尤其是当一个马他伊死亡或者被谋杀后，这样的矛盾则更为突出。避免矛盾常用的方法就是联姻，这种马他伊间的子女或者亲属之间联姻一般从一出生就定下了婚姻关系。这似乎颇像中国古代的政治联姻。
　　与萨摩亚人接触多了，往往发现在许多正式场合，我们平时熟悉的朋友脖子上会戴上一串木制红辣椒，神情也比平时庄重一些，举手投足间充满仪式感，尤其是透过其程式化的微笑明显感受到其内心深处中的自豪与骄傲，仿佛心理上突然与我们隔了些距离。不要疑惑，这是马他伊的正式装束，这表明了他对来宾的尊重，对所参加活动的重视程度。
　　马他伊，一个头衔，一个阶层，一个萨摩亚人信任和依赖的家庭成员，一个充满神秘色彩的基层管理群体……

    村民委员会

    若干个延伸家庭共同组成了村子。尽管在前面的论述中，我们不断提到延伸家庭，每一个延伸家庭中也有马他伊行使权力，但在萨摩亚的政治体制中，最低一级的行政管理单位是村，再高一级的行政区划是区，区上面是国家。现在萨摩亚共有362个村、25个区。每个村子从几十户人家到上百户人家不等。萨摩亚人没有城市户口和乡村户口之分，所有居民均属于所在村子，即便在首都生活的人们也是如此。大家的日常生活、政治活动、宗教信仰和文化娱乐等都在村子里完成。村一级的行政管理机构是村民委员会，由各个延伸家庭推举出来的马他伊共同组成，每个村子里还会有一至两个高级马他伊，遇有大事就召开会议，共同商议，而最后的决定权依然在高级马他伊那里。但这个意见一般也是大家共同商议的结果。
　　究竟高级马他伊和代言马他伊有无地位上的区别，萨摩亚本国民众也说法不一。2016年9月30日，笔者参观萨摩亚国家旅游局后院的民俗文化村，这是专为游客了解萨摩亚风土人情而举办的民俗表演。主持人克里斯（Cris）的观点是这两种马他伊只是分工不同，没有地位差别。2016年10月2日，笔者询问雷法阿中学 （LefagaCollege）的同事马索伊（Masoe），回答是高级马他伊比代言马他伊的地位要高。同样，对于土地决定权的问题，克里斯的回答是通过表决，少数服从多数，马索伊的回答是决定权在高级马他伊那里。但通常来讲，大家在会上已商讨多次，基本达成共识，即便高级马他伊行使决定权也不会引起过多异议。
　　随着与萨摩亚人打交道的时间越来越长，对于马他伊的名称和级别也渐渐清晰起来。其实，马他伊在村子里是有级别的，开会的座位也是按级别固定下来的。在关于萨摩亚民俗的书中曾描述过在村民大会上分食烤全猪的规定，一头猪的各个部位划分得很细，具体分给哪一个头衔的人也有严格规定，例如猪头分给负责烤制的年轻人，脖子和前腿分给代言马他伊，猪的背部从前往后分成三部分，最前面的要送给二级马他伊，中间的送给一级马他伊，后臀部分则分给更低一级的马他伊，猪肚子部分送给家族里的马他伊等等。随着时间的推移，现在的年轻人对于这种传统管理模式知道得可能不是那么细致了。另外，也有一些村子将这种传统行政管理简化了一些，但对于马他伊的尊重和其权威性的高度认可并没有改变。
　　前面提到，一个新任马他伊的诞生需要经过村民委员会召开会议和高级马他伊的认可。整个过程一般是延伸家庭向高级马他伊和村民委员会提名，村里召开会议，最后决定是否入选。这样的一个过程往往需要耗费数周时间，召开若干次会议。当然还有一种选举制，就是村子里每个十六岁以上的村民不论男女都可以参加马他伊选举，参加竞选的人员一般都需要经过本家族同意和推举。新马他伊一旦产生，就会被敬以卡瓦酒（Kava），这杯酒是卡瓦制作中的第一杯，之后其他的客人和家人才可以享用。另外，这个家庭还要向村民委员会赠送礼物以期正式就任。于是接下来，村民委员会要挑选一个日子来召开会议，新当选的马他伊参加例行会议，喝上一杯卡瓦酒并发表讲话，他的马他伊身份就被正式认可了。(石莹丽)